愿作患者精神世界里的那一抹白
愿作患者精神世界里的那一抹白
记者 马珂
走进海南省安宁医院3科,厚厚的铁门让记者略感紧张。铁门后,身着病号服的数十名女患者正在护士引导下领药服药。一位女患者手提黑色塑料带,围着脚下的两块地砖不停地走动,嘴里还念念有词。"别紧张,没事的,跟我来。"看出记者有些不自然,该院副护士长钟小惠笑了笑说:"其实我第一天上班的时候,跟你现在的心情一样......"
钟小惠在这里工作了19年。19年来,她已数不清自己护理过多少重度精神疾病患者,也记不清自己被多少发病的患者吐过口水甚至人身伤害,也已忘记有多少次她累到伤心想要离开。但最终钟小惠还是留下来了,留在了这群需要她和其他医护人员用百分之二百的精力去照料的特殊患者身边。
"我个人像尘埃一样微不足道,医院里整个医护团队才值得报道。"采访中,钟小惠一直在强调。
"药一定要咽下去,听见没?张大嘴,让我看看吃下去没,真乖!"一天两次的发药对于普通医院的护士再简单不过,但在安宁医院却需要钟小惠和科里护士使出浑身招数,时而像家长哄孩子,时而像老师教育学生。"80多名患者,我们必须保证病人把每一次药都吃下去,否则病情很难得到有效治疗。"钟小惠告诉记者,患者吐药、藏药、丢药的情况经常发生。护士必须在发药的同时亲眼监督患者服药到位,常常发个药一个上午便过去了。
"这里的病人不同于普通病人。我们除了正常护理外,还要承担她们生活的护理责任。"钟小惠指着旁边一个正在给病人剪手指甲的护士说,几乎每个病人在这里都是24小时看护,吃喝拉撒睡没有一样能离开医生和护士的照料。"有的时候病人大便会弄得全身都是,连家属看了都躲得远远的,可护士是必须要给病人清理干净。更难的是,我们要时刻防止病人用工具伤害自己或者其他病人。"钟小惠说,我们的同事除了是护士,还担负着保姆、家人和保镖的责任。她话音未落,一个患者拿指甲刀剪指甲的时候,不小心弄痛了自己,开始大吵大叫起来。附近的护士立即赶上前去安抚患者。
19年前,护校毕业的钟小惠被分配到省安宁医院。从没进过安宁医院的她,第一次走进这里、走近病人,充满了恐惧和胆怯。"这份工作要承担的,不只是身体的劳累,更多的是心理和精神的压力。"从业以来,钟小惠不知道被病人吐过多少次口水,被踹甚至被抓挠过多少次。她说,自己还是幸运的,没有受到更大的伤害。
省安宁医院护理部部长谢曼告诉记者,每年平均有5-6次病人袭击医护人员,造成医护人员身体伤害的事情。去年,1名女护士被1位发病男患者打断了鼻梁骨,一名医生也被患者踢断了肋骨。
身材娇小的护士小美(化名)被一个高大的男患者打伤后,一度提出辞职,并且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一见有高大的男人靠近便充满恐惧。"我很感谢我们的医护人员能够坚持下来,即便受到伤害,也愿意坚守在岗位上,为患者默默付出,不求有任何回报。"谢曼动情地说。
钟小惠曾经也想过离开,但她没有。"钟姐姐,这个好吃,给你吃吧!"午饭时间,一个长相清秀的女孩子走过来,指着碗里的肉要给钟小惠吃。"谢谢,你先吃饱。"钟小惠拍拍这女孩子的肩膀微笑着回答,并转头告诉记者,这一句"好吃的留给你"便是坚持付出的动力。
"这姑娘以前发病的时候杀了人,通过司法途径送过来,在医院接受治疗1年多了。你看,她现在跟正常人看起来没什么区别。她病情好转后,对自己曾经的行为感到很内疚。"钟小惠说,每个患者背后都有一段故事,而这些故事大多是辛酸的。"我这里有10多名患者,自从住进来,就没有家属来看望过。医院的医生和护士成了这些病人唯一的情感寄托。即便有病人袭击医护人员,但我们知道他们那是发病的时候,不是故意的,如果我们都怕自己受伤害而离开了,那这些病人该怎么办?病人病情得不到控制,流落到社会上,又该怎么办?"
钟小惠说,19年过去了,这份工作竟不知不觉变成了一份责任。"如果说疾病让患者的精神世界陷入一片黑暗,我们希望做那世界里的一抹白。"
(原载2014年9月5日《海南日报》健康周刊栏目)